[ 唐青林 ]——(2014-10-5) / 已閱7688次
《保密與非競爭協議》的法律效力 ——QX產品開發有限公司等與佛山市順德區WL電器有限公司等侵害商業秘密及違約糾紛上訴案
案件要旨
《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是商業秘密權利人與已經知悉或即將知悉其商業秘密的員工或者合作方簽訂的，約定保密義務，明確保密范圍、保密期限，以及違約責任等保密相關事項的協議。一份合法有效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應當具備以下內容：商業秘密的范圍；商業秘密的權屬；當事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違約責任。
基本案情
QX企業成立于1993年3月18日，公司現任董事為羅守歡和劉金秀。上訴人QX開發公司成立于1995年5月9日，公司現任董事為羅守歡和劉金秀。
被上訴人WL公司、佛山市安力電器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力公司）分別成立于1995年11月21日、1998年12月30日。
2000年6月1日，WL公司與QX開發公司簽訂《協議》，約定WL公司作為供方，在雙方現有業務關系期間（下稱“協議期”）和在協議終止日期后36個月（下稱“限制期”）內，不得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直接或間接經營或從事或參與任何公司或其關聯公司在協議終止日期時經營或從事的業務，例如（但不限于）在協議終止日將那些與本公司產品完全一樣的或相似的工程產品和工程產品的設計出售給任何其他第三者，或者公司以前和現有用戶，但不含（1）本協議明確供應的；（2）其后公司以書面形式明確供應的；在限制期內，供方不得直接或間接允許任何人（不管是個人還是實體）、獨自或與他人聯合擁有、管理、操縱或控制、拜訪、招攬、引誘、帶走或接受任何在協議期最后36個月內屬于本公司或其關聯公司的客戶人員。
2001年7月24日及2004年1月12日，E-Z UP公司授權QX公司及WL公司使用注冊標識和商標來生產E-Z UP公司的產品，包括為E-Z UP公司生產的所有產品、瓦楞紙箱及包裝材料上印刷的商標和標志。
QX開發公司與WL公司簽訂《協議》后，雙方開始貿易往來，E-ZUP公司將訂貨單及產品圖紙發給QX開發公司，QX開發公司根據E-Z UP公司的要求向WL公司發出訂貨單，WL公司將QX開發公司轉來的圖紙修改、加工、換制后交還QX開發公司，QX開發公司再交給E-Z UP公司定稿，WL公司按定稿圖紙進行生產，然后將產品交付QX開發公司。雙方業務往來一直持續到2005年9月。2005年10月后，E-Z UP公司沒有再向QX開發公司發出訂單，QX開發公司也就實際終止了與WL公司（安力公司）的業務往來。
2006年1月至2007年4月，香港WL公司和香港諾明公司向WL公司和安力公司訂購E-Z UP產品，WL公司和安力公司根據香港WL公司和香港諾明公司的訂單生產E-Z UP產品并交付給香港WL公司和香港諾明公司或者其指定的收貨人。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發現WL公司和安力公司仍在生產E-Z UP產品后，認為WL公司和安力公司利用從QX開發公司、QX企業處獲得的商業秘密，直接或間接與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美國客戶發生往來，生產、銷售出口E-ZUP產品，侵犯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商業秘密，且違反了雙方簽訂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遂以侵犯商業秘密與違約為由向原審法院起訴安力公司與WL公司。
法院審理
原審法院認為：QX開發公司、QX企業主張客戶名單及相關產品屬于其經營信息，不為公眾所知悉，但未能證明其所主張的客戶是在其經營過程中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并經反復接觸、交易后才開發形成附值于客戶身上不為公眾所知悉客戶信息資料，而根據QX開發公司提供E-Z UP公司的“授權書”可知，E-Z UP公司并無授權QX開發公司獨家代理出口E-Z UP產品，即E-Z UP 公司并不是QX開發公司長期穩定且獨有的客戶，而且，在E-Z UP公司單方中止向QX開發公司發出訂貨單后，E- Z UP公司即不是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客戶。并且，從現有證據看，QX開發公司、QX企業在作為向E- Z UP公司供貨的客戶期間，只與QX開發公司、QX企業發生過采購E- Z UP產品關系，并沒有向第三方采購過E- Z UP產品，即QX開發公司、WL公司、E- Z UP公司之間是一個單一的出口供貨關系。因此，QX開發公司、QX企業QX開發公司主張E-Z UP公司為其客戶名單，屬于商業秘密不能成立。WL公司、安力公司的行為也就不構成侵犯QX開發公司、QX企業商業秘密。
上訴人QX開發公司、QX企業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稱：1、一審法院對證明被上訴人與上訴人的客戶E-ZUP公司有業務往來，違反了《保密與非競爭協議》的事實避而不談，違反法律規定，作出對上訴人不公平的判決。2、上訴人與被上訴人簽訂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是合法有效的協議，被上訴人違反該協議的規定，應當承擔違約責任，一審法院認定該協議部分條款無效，被上訴人的行為不構成違約，該認定并無法律依據，屬認定事實錯誤。3、一審法院認定QX企業不是《保密與非競爭協議》的相對人，屬認定事實錯誤。4、上訴人索賠金額有充分的事實和法律依據。
法院認為：本案的焦點問題是：1、E-Z UP公司作為客戶名單和與E-Z UP相關的產品是否構成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商業秘密？2、安力公司、WL公司的行為是否構成違約？
關于客戶名單和與E-Z UP相關的產品及產品生產圖紙是否構成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商業秘密問題。商業秘密是指不為公眾所知悉，能為當事人帶來經濟利益、具有實用性并經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作為商業秘密保護的客戶名單一般都需要通過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并經反復接觸、交易后形成的相對長期穩定的客戶信息資料。但本案中上訴人QX開發公司、QX企業并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其所主張的客戶是在其經營過程中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并經反復接觸、交易后形成的附值于客戶身上不為公眾所知悉客戶的信息，而根據QX開發公司提供E-Z UP公司的“授權書”可知，E-Z UP公司并無授權QX開發公司獨家代理出口E-Z UP產品，即E-Z UP 公司并不是QX開發公司長期穩定、獨有的客戶，因此，QX開發公司、QX企業主張E-Z UP公司為其客戶名單，屬于不為公眾知悉的商業秘密，不能成立。至于相關產品，即與E-Z UP公司交易的產品，根據WL公司、安力公司提供的證據可知，E-Z UP產品在互聯網上早已公開為公眾所知悉，而涉及產品的尺寸、結構、材料、部件的簡單組合等內容的信息，進入市場后相關公眾通過觀察產品即可直接獲得，因此產品本身并不存在任何的商業秘密；而生產產品的圖紙，是由E-Z UP公司通過QX開發公司轉給WL公司進行修改、加工，最后經E-Z UP公司定稿而成的，該圖紙的如構成商業秘密，該權利主體應為E-Z UP公司或是被上訴人WL公司，該權利與上訴人QX開發公司、QX企業無關。因此，上訴人QX開發公司、QX企業所主張的客戶名單、相關產品及涉及產品的信息不構成商業秘密。
關于WL公司、安力公司的行為是否構成違約。在本案中，QX開發公司、QX企業與E-Z UP公司的業務往來只是E-Z UP公司曾經委托QX開發公司、QX企業代其采購產品，但無論是基于QX開發公司、QX企業受E-Z UP公司委托采購某批產品還是QX開發公司、QX企業要求WL公司、安力公司為其生產訂購產品均不能衍生出QX開發公司、QX企業可以用區域性的排除競爭的條款限制WL公司、安力公司的權利，即QX開發公司、QX企業無權限制WL公司、安力公司與E-Z UP公司直接或間接進行業務往來，尤其是在QX開發公司、QX企業所主張的客戶名單、相關產品及涉及產品的信息不構成商業秘密的情況下，QX開發公司、QX企業限制WL公司、安力公司與E-Z UP公司進行業務往來，違反了市場公平競爭原則，這種限制條款是無效的。故WL公司、安力公司的行為不構成違約，也無需承擔違約賠償責任。
綜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基本正確，上訴人QX開發公司、QX企業的上訴理由不成立，應予駁回。依法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
專家點評
本案中，上訴人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本打算通過與WL公司和安力公司簽訂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來主張對合作企業WL公司和安力公司的商業秘密侵權保護。但法院卻以《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未對涉案信息的權屬和范圍予以明確，涉案信息不構成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的商業秘密信息為由，對二上訴人的商業秘密保護主張不予支持。那么，在企業的對外交往過程中，《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是否具有約束合作方行為的法律效力？
根據《廣東省技術秘密保護條例》第九條、第十二條的規定，“技術秘密權利人應當嚴格遵守技術秘密保護規定。在業務交往中需要涉及技術秘密的，應當與對方簽訂技術秘密保護協議”。“技術秘密保護協議應當采用書面形式。技術秘密保護協議主要內容包括：（一）保護內容和范圍；（二）保護期限；（三）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四）違約責任；（五）其他”。
可見，《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是商業秘密權利人與已經知悉或即將知悉其商業秘密的員工或者合作方簽訂的，約定保密義務，明確保密范圍、保密期限，以及違約責任等保密相關事項的協議。簽署《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是商業秘密權利人在對內管理和對外交往中保護其商業秘密的最常見的有效方法，它可以說明商業秘密的存在；在約定的保密義務的基礎上，明確義務人的保密范圍、保密期限、以及其他有必要說明的事項；在協議中約定違反協議，侵犯商業秘密的違約責任，則能更好的保護權利人的商業秘密。《保密與非競爭協議》不僅是其約束相對人履行保密義務的重要手段，同時也是發生商業秘密糾紛后，權利人用來證明自己對涉案信息采取了合理的保密措施的重要證據。
一項合法有效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應當具備以下內容：
（1）商業秘密的范圍。商業秘密的范圍較為寬泛，一切不為公眾所知悉、能為權利人帶來經濟利益、具有實用性并經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都可以作為企業的商業秘密予以保護。因此，每個企業都應當根據自身發展的需要，在《保密與非競爭協議》中明確需要保護的商業秘密“涉密點”，而不能籠統的主張商業秘密的保護。
（2）商業秘密的權屬。在企業的對外交往過程中，由于合作或者委托等方式的存在，發生企業信息的權屬爭議。如在本案中，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和WL公司和安力公司共同合作向E-Z UP公司制作并供貨，但在雙方簽訂的《保密與非競爭協議》中，卻始終沒有對涉案產品的權屬予以充分明確，從而導致法院對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擁有涉案產品的商業秘密權利不予認可和保護。
（3）當事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對雙方在保密協議中具體描述雙方所具有的權利和義務人所應當承擔的義務，從而促使義務人更好、更明確的履行保密義務。本案中，由于QX企業和QX開發公司并未對其對E-Z UP公司的獨家代理出口權，以及禁止WL公司和安力公司直接與E-Z UP公司進行業務合作進行明確規定，使得法院對WL公司和安力公司直接與E-Z UP公司合作，構成違約的主張亦不予認可。
（4）違約責任。對于違約責任，《保密與非競爭協議》可以約定支付違約金的方式，或者是賠償損失的方式，也可以確定詳細的損害賠償的計算方法。
對企業進行商業秘密保護的建議
保護商業秘密是企業的法定權利，尤其是在企業的對外合作和交往過程中，商業秘密權利人通過與合作企業簽訂《保密與非競爭協議》等一系列保密協議對企業的商業秘密安全就顯得尤為重要。但在約定合作企業的商業秘密保護義務時，權利人需要注意商業秘密的保護與企業的公平競爭、自由選擇交易對象之間的平衡，權利人不能通過《保密與非競爭協議》，對他人或者第三方的自由選擇的權利進行直接或者間接的限制。
如在本案中，QX開發公司、QX企業通過涉案《保密與非競爭協議》，約定WL公司、安力公司不得直接與本合同項下的客戶進行直接業務聯系，這等于是可用區域性的排除競爭的條款限制WL公司、安力公司的權利，故法院對QX開發公司、QX企業主張的WL公司、安力公司與E-Z UP公司進行業務往來的行為侵犯了其商業秘密的主張，不予支持。
法條鏈接
1、《廣東省技術秘密保護條例》
第九條 技術秘密權利人應當嚴格遵守技術秘密保護規定。在業務交往中需要涉及技術秘密的，應當與對方簽訂技術秘密保護協議。
第十二條 技術秘密保護協議應當采用書面形式。
技術秘密保護協議主要內容包括：
（一）保護內容和范圍；
（二）保護期限；
（三）雙方的權利和義務；
（四）違約責任；
（五）其他。
編者注：本文摘自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唐青林主編的《商業秘密百案評析與保密體系建設指南》(中國法制出版社出版)。此處本文做了大范圍的刪減處理，需看全文，請購買參閱該書正版書籍之完整內容。唐青林律師近年來辦理了大量涉及侵犯商業秘密的民事、刑事案件，在商業秘密法律領域積累了較豐富的實踐經驗，并創辦了商業秘密專業律師網（www.ruclawyer.com）；專業論文曾發表在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主編的《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曾代理多起最高人民法院審理的案件并獲勝訴判決。歡迎切磋交流，郵箱：18601900636@163.com，電話：186019006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