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瑜 ]——(2022-5-7) / 已閱1952次
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管理
以“華容芥菜”為例
今年的315，“華容芥菜”因土坑腌制等不規范行為被曝光。據了解，湖南省華容縣已有1500多年的芥菜種植歷史，是全國芥菜種植面積最大的縣。華容縣用這個芥菜腌制的酸菜叫“華容芥菜”，“華容芥菜”綜合年產值將近百億。華容縣常年從事芥菜生產、加工、銷售的人員有10萬之眾。
“華容芥菜”2013年獲得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注冊。地理標志是近些年才引進的一項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公眾還相對陌生。地理標志主要保護農產品和食品，受保護的產品必須具有一定的歷史，因而地理標志傳統產品居多。受保護的產品必須具有特定的質量，這個要求較嚴，我國獲得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產品只有幾千個。地理標志產品的核心價值在于特定的質量，“華容芥菜”質量特在哪里？凡是申請地理標志證明商標都要對產品質量進行描述，這個描述可以公開查詢。在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的官方網站上可以查到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華容芥菜”地理標志證明商標使用管理規則》（下稱管理規則），其對特定質量感官上的描述是：色澤呈微黃色，微酸、純正爽口……這個簡單描述似乎看不出特色，不過某酸菜泡面的暢銷是消費者對“華容芥菜”特定質量的肯定。
地理標志產品管理的關鍵在于保持和維護其特定質量。地理標志產品一般都有配套的質量標準，必須遵守自身的生產工藝，“華容芥菜”的生產工藝寫進了《管理規則》，《管理規則》第七條規定腌制“華容芥菜”的設施條件是：鹽漬池，土窖、薄膜、食鹽乳酸菌劑，這里的土窖，在普通民眾看來就是個土坑�！豆芾硪巹t》公示過，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華容芥菜”不用土窖腌制反倒違反了《管理規則》的規定，屬于假冒產品。地理標志制度有個悖論，傳統食品要遵守傳統的加工工藝，與現代理念可能產生沖突，國外也有觀點認為地理標志制度制約了傳統產品的創新。
“華容芥菜”的“土窖腌制法”看起來很不衛生。土窖腌制法就是在地里就地挖坑，用塑料薄膜鋪墊，將菜鋪在坑中，加上鹽等輔料腌制，然后再用塑料薄膜蓋起來，以此來制作酸菜等。土窖腌制法談不上是傳統的方式，因為塑料薄膜的廣泛使用也就是近幾十年的事�！巴两央缰品ā币膊皇恰叭A容芥菜”特有的工藝，全國很多地方都用這種方法腌制酸菜、蘿卜等。“土窖腌制法”存在亞硝酸鹽超標等問題，腌制過程中有大量鹽水滲入地下，污染環境、破壞耕地�！叭A容芥菜”2012年9月申請注冊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時，這種“土窖腌制法”已經被一些地方明令禁止并專門進行整治。
地理標志產品既要保持傳統的生產工藝，還必須符合現代的產品質量要求，事實上很多的傳統食品經不起現代產品質量標準的審查，這使得地理標志產品質量管理比一般工業產品質量管理要難。土窖腌制的“華容芥菜”并不是從土窖直接進入市場，還要在工廠進行后續加工，《管理規則》對加工過程有相對完整的描述：在土窖腌制好后，送進工廠要經過清洗、切碎、再次腌制、高溫殺菌、分裝和再次殺菌等流程，然后才能成為市場流通的商品。工廠加工的產品有各種嚴格的法律規定和制度規范，如果質量不合格，生產商要承擔行政甚至是刑事責任，遭受嚴厲的處罰，行政部門對工廠的監管力度也比較大。
從生產流程來看，“華容芥菜”的主要問題出在腌制環節，這個環節也是“華容芥菜”保持特定質量的核心所在，“華容芥菜”土窖腌制的方法不能簡單取締，按照現在的《管理規則》，不使用“土窖腌制”反而違反了《管理規則》，成為假冒產品，因此，需要對《管理規則》進行修改，用其他腌制方式取代土窖腌制法。修改的《管理規則》報商標局審查核準后才能生效。目前腌制過程中多是松散的農戶或者合作社、家庭農場在做，要這些人養成嚴格遵守食品加工方面的規范還有個過程，這也是傳統食品加工與現代食品標準沖突的困境。解決這個問題，借鑒某些地方的做法可以將“華容芥菜”腌制環節相對集中起來管理，制定腌制加工規范，通過技術手段對腌制過程進行有效監控，對相關人員進行培訓，盡可能減少腌制過程中的不規范行為。從相關報道來看，華容縣建立了華容芥菜集中腌制區，說明政府已經開始對腌制過程進行集中管理。
我國地理標志的工作重心已經從申請轉移到管理上。地理標志的管理大家還在摸索階段，農產品的質量管理比普通工業產品的難度要大，主要是農產品產業鏈長，環節多。以“華容芥菜”為例，前端有種植環節，中間有腌制環節，后面才是工廠生產環節，前端初級農產品的生產和中間半成品加工環節容易被忽略，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可能導致質量不合格。不少地方由政府部門直接對地理標志產品的生產進行管理，三個環節參與者數以萬計，光前端的種植就涉及到千家萬戶，政府難以有效進行全流程，全覆蓋管理。
“華容芥菜”是地理標志證明商標，該商標的權利主體是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根據《集體商標、證明商標的注冊和管理辦法》，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權利人有義務對該商標的使用及產品質量進行有效管理或者控制，也就是說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對“華容芥菜”管理負有法律責任。怎么管？《集體商標、證明商標的注冊和管理辦法》也有明確的規定，凡是想使用“華容芥菜”商標的人必須符合一定的條件，接受《管理規則》的約束。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會員都是本地從事與華容芥菜相關行業的企業或個人，協會的章程及相關管理規則等對會員構成約束，協會對地理標志產業參與者及產品質量可以進行全面管理。筆者建議充分發揮行業協會的作用，由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以“華容芥菜”證明商標的權利主體對“華容芥菜”的生產環節進行監控管理，政府有關部門對“華容芥菜”的質量行使監督管理職能，兩者結合把好產品質量關。
按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申請規則，華容縣政府在地理標志證明商標“華容芥菜”申請注冊的時候出具過一份委托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管理的授權書，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作為管理主體是有法律依據的。協會是民間機構，相對比較中立，行使管理權只能依靠各種管理規范，使得管理更加公開透明，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依據會員管理規則對會員管理，依據商標的使用許可規則對“華容芥菜”證明商標管理。華容縣食品行業協會要圍繞《管理規則》制定各項管理規范，建立“華容芥菜”證明商標使用許可申請、審查、審批流程，以及各項質量管理制度，制定“華容芥菜”種植以及加工等技術規范及相應質量標準。
另外，建議華容縣推廣使用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從政策層面上看，國家知識產權局發布了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并要求推廣使用該專用標志，凡是符合條件的企業都可以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使用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從國外經驗來看，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對消費者購買影響力大于企業商標/品牌及產品價格本身，地理標志專用標志能有效促進銷售。除此，專用標志對政府還有大數據分析及監管作用，地理標志專用標志和溯源碼一并使用，一旦發現企業產品有質量問題，監管碼可以在后臺動態管理，能有效起到對企業即時監管的作用。
筆者查詢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的官方網站，沒有看到“華容芥菜”有商標使用許可備案，商標使用許可備案是“華容芥菜”相關單位申請地理標志專用標志的前置條件，基本可以認為“華容芥菜”還沒有推廣使用地理標志專用標志。我國地理標志專用標志的使用率目前還不高，主要是使用者沒有看到使用的價值。凡事都有個過程，生產企業對專用標志的使用并不積極，為了推廣地理標志專業標志的使用，一些地方由政府出資采購專用標志再分發給企業使用，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管理是個專業技術活，需要了解農業產業，了解地理標志制度，了解相關產品質量法等。地方政府光重視是不夠的，需要加強對相關知識的培訓學習，和地理標志權利主體一起捋順管理關系，建立健全管理規范，引進新技術等，這樣才能持續保持質量，維護地理標志這塊區域金字招牌。
作者：王瑜
2022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