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鳳林 ]——(2024-4-19) / 已閱1774次
婚內強奸指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婚姻處于非正常情況下，如分居、提起離婚訴訟等期間)，丈夫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違背妻子意志強行發生性關系的行為。婚內強奸作為家庭暴力侵犯妻子的人身權和性權利，對受害者身體、心理造成嚴重創傷。隨著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女權主義的興起，婚內強奸在西方社會引起廣泛關注，這一現象在現實生活中并不陌生，法理上也一直存在爭議。近年來，我國婚內強奸發生率逐年增長，法院受理婚內強奸案件增多，由于刑事理論研究不夠，法院對該類案件判決各有所見，對婚內強奸立法入刑爭議頗多。
筆者就全球視角下各國對婚內強奸罪立法入刑情況、我國的婚內強奸立法入刑之爭和如何界定構成犯罪應注意事項進行法理分析。一己之見，可商榷與指正。
一、全球視角下婚內強奸罪概述
世界上許多國家對婚內強奸看法大相徑庭。由于文化習俗和法律框架假定妻子在婚姻存續期間一直同意，婚內強奸在許多國家歷來不被認定為刑事犯罪。迄今為止，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法律都將非婚姻關系作為強奸罪的前提，在奧地利、瑞士、泰國等，丈夫對妻子不可能構成強奸罪。近年來，世界各國紛紛加入《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等國際人權協定,法律觀念發生轉變，許多國家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美國50個州都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英國1991年起根據《性犯罪法》，婚內強奸被視為一種性侵犯。加拿大《刑法典》于1983年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澳大利亞根據各州立法，婚內強奸被視為一種性侵犯。南非1993年根據《性犯罪法》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1965年《瑞典刑法典》第一個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1992年《法國刑法典》明確承認婚內強奸為犯罪行為。《德國刑法典》將婚內強奸定為犯罪。在某些國家，婚內強奸沒有被確定為犯罪。印度婚內強奸沒有確定為犯罪。然而，根據《印度刑法典》其他條款，婚內未經同意的性交可視為刑事犯罪，如強奸或性攻擊。我國刑法不排除婚內強奸的可能性，強奸罪犯罪主體——男子，特征是違背婦女意志侵犯“婦女性的不可侵犯的權利”。婦女可在共同犯罪中成為強奸罪教唆犯或從犯。
二、婚內強奸立法入刑之爭
爭議一：贊同婚內強奸立法入刑
婚內強奸與其他類型的性暴力相同，婚內強奸主體免于起訴造成有罪不罰，使受害者無法訴諸法律，追究其刑事責任。通常情況下，婚內與妻子強行發生性關系不構成強奸罪，“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按照犯罪構成理論，一是夫妻感情徹底破裂，婚姻名存實亡，處于分居期間；二是已立案處于離婚訴訟期間（一審、二審、再審）；三是已經判決不準離婚，判決書未生效期間，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手段，違背妻子意志強行發生性行為造成嚴重后果，構成強奸罪。建議出臺司法解釋，發布指導性案例便于審判實踐中遵循。縱觀世界多數國家已將婚內強行發生性關系定為刑事犯罪，包括《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的國際人權協定支持禁止婚內強奸這一侵犯婦女權利行為。婚內強行發生性關系對受害者身心健康會產生持久的負面影響。一是造成身體傷害：瘀傷、撕裂傷、骨折和內傷，意外懷孕和傳播性疾病。二是造成心理情感創傷：表現絕望、焦慮或羞愧、悔恨、自責和喪失自尊，創傷后應激障礙等心理健康問題。三是造成性功能障礙或性冷淡：性欲減退、厭惡性行為。四是造成人際關系困擾和信任問題：侵蝕伴侶間的信任和親密關系，雙方很難進行相互信任的性行為。五是影響生殖健康：造成意外懷孕、影響受害者生育能力和健康。六是造成與社會隔離和污名化：婚姻隱私的社會習俗阻礙受害者站出來尋求幫助，擔心家人、朋友的指責和污名化。七是經濟依賴影響：經濟上的依賴制約受害者逃離受虐待環境或尋求安全選擇。八是跨代影響：婚內強奸家庭環境中的孩子目睹各種虐待，不利身心健康。
爭議二：反對婚內強奸立法入刑
婚姻關系屬私人領域，個人隱私應得到尊重。夫妻性生活既是權利也是義務，只要夫妻關系存續正常性行為即合法。我國刑法原則上將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強行發生性關系行為排除于強奸犯罪之外，有性虐待情節造成傷害后果的以故意傷害罪、虐待罪論處。司法實踐中，婚內強奸不入刑有利于穩固家庭關系，維護社會穩定。婚內強奸雖手段不當，但不屬非法，理由：一是依法進行婚姻登記結婚后，雙方性關系受民法典保護，從法理角度不存在強奸一說；二是根據罪刑法定原則，我國刑法未明確規定婚內強奸罪名，強奸罪主體不包括丈夫。因此，婚姻存續期間，使用強制手段與妻子發生性行為不構成強奸罪，使用暴力手段后果嚴重的，依其暴力程度追究刑事責任。
三、界定構成犯罪注意事項
事項一：明確犯罪構成理論
強奸罪指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違背婦女的意志，強行與其發生性交的行為。客體是婦女性的不可侵犯的權利。客觀方面為違背婦女意志，使用暴力，脅迫或其他不可抗拒，不敢抗拒的手段，強行與婦女發生性交的行為。犯罪主體為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男性或女性。犯罪主觀方面為直接故意，具有強行奸淫婦女的目的。認定強奸罪證據：1、被害人陳述：被害人筆錄或書面陳述。事件經過、時間、地點及威脅或暴力。2、醫療證明：證實性侵行為造成身體傷害程度。3、物證：衣物、床單等帶有性侵者DNA或其他生物學的證據，可證明發生的行為及涉案人身份。4、錄音錄像：發生強奸行為的錄音錄像，相關通訊記錄（短信、社交媒體消息）。5、證人證言：目擊者或知情人提供的相關證言，證明性行為發生及被害人的陳述情況。6、被告人陳述和辯解：被告人對事件的回應、律師提供的證據和辯護材料等。婚內強奸通常發生家庭中，缺乏第三方目擊證人或現場錄像監控等直接證據，收集證據難度較大，要綜合考慮各種證據，關鍵性證據應當相互印證。
事項二：掌握婚內強奸與婚外強奸的相同點
犯罪客體相同。侵犯婦女性的不可侵犯的權利。客觀方面相同，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手段，違背婦女意志，強行發生性行為或明知婦女不知情，以誘騙、誘導方式與其發生性行為。犯罪主觀方面相同，直接故意，具有強行奸淫目的。根據我國司法實踐，婚內強奸入罪標準主要看婚姻關系是否處于非正常狀態。即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登記結婚，正常性生活受法律保護，不存在丈夫對妻子性權利的侵犯。一旦婚姻關系進入法定解除程序，則推定夫妻對性行為不存在承諾，此時發生符合《刑法》強奸罪構成要件的行為認定為強奸罪。婚姻關系進入法定解除程序表現：婚姻名存實亡、感情破裂、分居期間；立案處于離婚訴訟期間；法庭判決不準離婚，判決書尚未生效期間。符合上述條件即構成婚內強奸，從刑事立法角度看，認定婚內強奸罪不違反罪刑法定原則。
事項三：掌握婚內強奸與婚外強奸的不同點
犯罪主體不同。我國刑法原則上將在法定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丈夫違背妻子的意愿、強行發生性關系的行為排除在強奸之外，造成傷害后果或者有虐待等其他嚴重情節的，可以以故意傷害罪、虐待罪等論處。但是，傷害程度達到司法鑒定標準的構成“故意傷害罪”。界定婚內強奸與婚外強奸要點：一是時間。如何認定夫妻關系是婚內強奸與一般強奸的主要區別。二是采用手段。暴力、脅迫及其他方法的強度。感情破裂、婚姻關系名存實亡，以暴力手段強行發生性行為，造成傷害后果的認定強奸罪。三是教唆，幫助他人強奸妻子，以及誤認妻子是其他婦女而強行奸淫的。婚內強奸與一般強奸的區別主要是婚姻關系是否存在，婚姻對性行為具有一定的承認力，即保護力，不存在合法婚姻關系的一般認定為一般強奸。雙方雖然婚姻登記，因無感情尚未同居，未發生性行為或長期分居，處于離婚狀態，以暴力手段強行發生性關系的認定強奸罪。
事項四：理解罪刑法定原則與法無明文不為罪規定
《刑法》法條屬概覽性規定，不可能對所有犯罪類型作出規定，需司法解釋和指導性案例做補充。刑法分則規定的強奸罪，丈夫和妻子均未排除被告人和被害人之外。婚內強奸存在復雜家庭感情和親情因素，要綜合考慮夫妻關系，考慮新穎的性行為是否構成強奸。一是婚內強奸歸類于自訴案件，除非情節嚴重，公權力才給予救濟，否則不告不理。二是自訴人舉證，證據不足或做假證不予認定，防止妻子誣告、陷害丈夫。三是危害達到一定程度，造成一定后果。情節輕微可通過調解、勸誡、治安管理處罰等手段給予處理，不立為刑事案件。丈夫沖動難捺，妻子不情愿但被動接受，這種情況不能認定為強奸。四是長期使用暴力手段強奸妻子，造成身心傷害，有傷情證明和證人證言;出于報復、圖財等目的，幫助他人強奸妻子的;已登記結婚尚未同居，女方提出離婚后強制發生性行為的;夫妻感情破裂長期分居，有分居協議或證人證言的等，筆者支持以強奸罪論處。
作者：吉林省蛟河市總工會 徐鳳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