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滿德利 ]——(2006-11-13) / 已閱19510次
【裁判文書范例三】
曾宏故意殺人一案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
（二審判決有罪）
【文書要點】
1、本案系一審宣告無罪案件。
2、原審被告人不上訴，但原審附帶民事原告人提出上訴和檢察機關提起抗訴開庭審理案件。
3、注意文書對抗訴開庭案件的案件由來、庭審過程等內(nèi)容的格式、寫法。注意文書中加黑字體文字。
4、注意文書中對原判認定事實的概寫和對二審審理查明事實的詳寫。
【文書特點】
本案二審事實的認定，是建立在對所有證據(jù)認真分析，并理清各證據(jù)間關聯(lián)關系和邏輯順序的基礎之上的，做到了證據(jù)是事實認定的前提，事實認定是證據(jù)的客觀反映，辦案人認證和采信證據(jù)的過程，在層次清楚、重點突出的事實認定中得以充分展現(xiàn)。文書在理由部分“用事實說話”的特點突出，一則抓住了犯罪構(gòu)成方面的主客觀要件事實，罪名確定水到渠成。二則通過擺事實使其說理透徹有力，對上訴理由和辯護意見的駁斥做到了有理有據(jù)。
（注：文書編輯時有修改）
【裁判文書范例三】
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
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
（2005）陜刑一終字第314號
抗訴機關渭南市人民檢察院。
上訴人（原審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男，72歲，陜西省蒲城縣興鎮(zhèn)興東村一組農(nóng)民。系被害人周玉斌之父。
上訴人（原審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劉雪芹，女，66歲，住址、職業(yè)同上。系被害人周玉斌之母。
委托代理人周前鋒，西安市人民檢察院干部。系被害人周玉斌胞兄。
委托代理人張菊娥，陜西臻理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人曾宏（又名曾常瑞）【文書樣式第6頁（1）項】，男，37歲，1967年12月11日生于陜西省渭南市，漢族，高中文化，系陜西省第二監(jiān)獄停薪留職人員，住渭南市臨渭區(qū)三馬路鐵路303段家屬院。2000年1月18日因涉嫌犯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同年2月3日被逮捕。2000年10月8日，渭南市人民檢察院對曾宏作出不起訴決定，10月17日宣布釋放。2005年2月6日，曾宏被刑事拘留，同年3月7日被逮捕，2005年6月27日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宣告無罪后釋放。
辯護人易天社、劉新中，陜西渭臨律師事務所律師。
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渭南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曾宏犯故意殺人罪、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提起附帶民事訴訟一案，于二○○五年六月十六日作出（2005）渭中法刑一初字第18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不服，提出上訴。抗訴機關即原公訴機關渭南市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文書樣式第84頁第二－（二）項】。本院于2005年7月25日立案受理后，依法將該案移送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審查。陜西省人民檢察院于二○○五年八月十五日作出陜檢訴支刑抗（2005）第3號刑事抗訴書支持抗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9月27日在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陜西省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高強出庭履行職務。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的訴訟代理人周前鋒、張菊娥，原審被告人曾宏及其辯護人易天社、劉新中到庭參加訴訟【文書樣式第68、69頁】。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原審判決認定，1999年12月29日18時許，被告人曾宏與女青年許新瑩、楊靜、李小娟相約吃飯，曾宏、申小菲事先到酒店門前等候。18時30分左右，許、楊、李三人乘車到達后向餐廳門口走去，與從酒店出來的周玉斌、候啟明、張輝等人相遇。周對許、楊、李喊“小姐，小姐”，申小菲罵周并一拳打在周的臉部，二人廝打在一起，周將申打倒在地，曾宏見狀上前在周的背部踢了一腳，并對申說“打，往死的打”，申小菲即從身上抽出刀子，在周的胸、背、臀等部位連捅數(shù)刀。作案后，申小菲、曾宏分別逃離現(xiàn)場。周玉斌在送往醫(yī)院途中死亡。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具狀訴請判令被告人曾宏賠償經(jīng)濟損失。據(jù)此，原審法院認為，被告人曾宏雖踢了被害人一腳，并說了“打，往死的打”的話，但曾宏與罪犯申小菲事前并未預謀殺人，申小菲在與被害人周玉斌發(fā)生爭執(zhí)廝打后，突起殺人犯意，不顧他人阻止，用匕首連刺被害人身體要害部位，殺死被害人，被告人曾宏在申小菲殺人過程中也無任何其他犯罪行為，且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陜刑一終字第41號裁定書亦認為被告人曾宏不構(gòu)成殺人犯罪的共犯，故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曾宏犯故意殺人罪證據(jù)不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對于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的訴訟請求，經(jīng)查，因被告人曾宏犯故意殺人罪的證據(jù)不足，不能成立，故附帶民事部分亦不予支持。被告人曾宏的辯解及其辯護人所持辯護意見，經(jīng)查成立，可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六十二條（三）項之規(guī)定，宣告被告人曾宏無罪，并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陜西省人民檢察院認為【當庭提出意見的只能是省檢察院，這里不提原抗訴機關意見】，一審判決確認了曾宏踢被害人一腳和指令申小菲“往死的打”的行為，卻將“曾宏與罪犯申小菲事前未預謀殺人”、“被告人曾宏在申小菲殺人過程中也無任何其他犯罪行為”作為宣告曾宏無罪的理由，對案件實體評判有誤；同時，一審判決認為，“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陜刑一終字第41號裁定書亦認為被告人曾宏不構(gòu)成殺人犯罪的共犯”，犯了邏輯上先入為主的錯誤。因曾宏與申小菲之間存在雇傭關系，在本案中踢了被害人一腳，又指令申小菲“打，往死的打”，申小菲得到指令后即持刀將被害人殺死，二人應構(gòu)成故意殺人犯罪的共犯；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陜刑一終字第41號裁定書所載“曾宏不構(gòu)成申小菲故意殺人案的共犯”，系針對申小菲上訴提出曾宏應承擔刑事責任所作的駁斥，該裁定對曾宏的評價，不應成為認定本案曾宏行為是否構(gòu)成犯罪的依據(jù)。故訴請二審法院依法追究被告人曾宏故意殺人罪的刑事責任。
被告人曾宏當庭辯解，他沒有踢被害人，也沒有對申小菲說“打，往死的打”的話，其無罪；對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的經(jīng)濟損失亦不應承擔賠償責任。
辯護人認為，曾宏所踢一腳是針對申小菲的，本意是嫌申小菲惹事，是勸阻雙方互毆的行為；證人楊靜、許新瑩、李小娟在臨渭區(qū)人民檢察院詢問時均推翻了其在偵查階段的證言，且同在現(xiàn)場的候啟明、張輝、侯輝等人均未證明曾宏說了“打，往死的打”的話；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陜刑一終字第41號裁定書明確認定曾宏不構(gòu)成申小菲故意殺人犯罪的共犯；應宣告曾宏無罪。
上訴人（原審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通過【周、劉未出庭。若出庭用“及其”】訴訟代理人周前鋒、張菊娥提出，應追究被告人曾宏故意殺人犯罪的刑事責任，并請求判處曾宏賠償其喪葬費、被撫養(yǎng)人生活費、死亡補償金、精神撫慰金等各項損失共計120485.6元。
經(jīng)審理查明，1999年9月，申小菲（已被依法判處死刑并執(zhí)行）經(jīng)他人介紹與被告人曾宏認識，并在曾宏的酒店打工。后因酒店裝修，申小菲跟著曾宏，給曾辦理一些雜事，并負責保護曾。1999年12月29日下午6時許，曾宏、申小菲二人在渭南市四馬路中秦公司辦完事后到綠洲酒店吃飯，曾給許新瑩打傳呼，約許與楊靜、李小娟一起吃飯。許、楊、李三人乘車到綠洲酒店后，下車朝在酒店餐廳門口等候的曾、申走去。此時，被害人周玉斌與其朋友候啟明、張輝、侯輝正在酒店門口，周玉斌見許新瑩等三人即喊“小姐”。申小菲聽后便罵周，周玉斌隨即到申跟前質(zhì)問申罵誰，申說罵周，并用拳擊打在周的面部，二人即廝打，從人行道打到機動車道上，申小菲被周打倒后壓在身下。正用手機與他人通話的曾宏見狀，即掛斷電話，上前在周背部踢了一腳。候啟明等人拉勸曾宏時，申小菲從地上起來，曾宏即說道“打，往死的打”，申小菲便掏出隨身攜帶的刀子沖上去，在周胸、背、臀等處連刺數(shù)刀。周玉斌被刺后說“夠了，夠了”。申小菲住手后，周玉斌向前走了幾步蹲在地上。曾宏見狀，即對申小菲說“還不快跑”，申小菲遂乘出租車逃離現(xiàn)場，曾宏則與許新瑩等人離開。周玉斌被候啟明等人送往醫(yī)院搶救途中死亡。經(jīng)法醫(yī)鑒定，周玉斌系被銳器（如單刃匕首）刺切背、胸致開放性血氣胸而死亡。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具狀訴請判令曾宏賠償經(jīng)濟損失。
上述事實，有下列證據(jù)證實：
1、證人許新瑩、楊靜、李小娟證明，申小菲是曾宏的保鏢、馬仔，整天跟著曾宏，二人形影不離。1999年12月29日下午，曾宏打傳呼叫她們到綠洲酒店吃飯，三人乘車到綠洲酒店門口后下車朝酒店走去。這時，有四個小伙往外走，其中一個喊“哎，小姐”，申小菲即罵“喊你媽的×”，那人說：“你罵誰”，申小菲說“罵你”，并打了那人一拳，二人廝打在一起，后申小菲被壓倒在地。曾宏當時正打手機，見狀掛了電話，到跟前蹬了那人一腳，并說“打你媽的×”。申小菲起身后，曾宏又講：“打，往死的打”，申小菲又上去撲打那人，只聽見那人喊“夠了，夠了”。后申小菲擋了一輛出租車跑了，她們?nèi)撕驮暌沧吡恕：髞聿胖郎晷》朴玫栋讶送绷恕ＴS新瑩還證明，她與曾宏于1998年12月在渭南地區(qū)招待所認識，后又介紹楊靜與曾宏認識。楊靜還證明，她通過許新瑩認識曾宏后，與曾宏同居。
2、證人候啟明證明，他和周玉斌、張輝從綠洲酒店出來時碰見三個女青年，周玉斌叫了一聲“小姐”，這時一個男青年說“喊球哩”，接著周玉斌與那人發(fā)生爭執(zhí)廝打，周玉斌把那人打倒在地，騎在身上。那人的同伴當時正在打電話，過來后在周玉斌身上蹬了一腳，被他拉住后這人說“你們不想打架想咋哩”。后他聽見那個男青年喊了一聲“連你一塊捅”，接著見張輝躲了一下，那個男青年拿了一把刀子連捅了周玉斌幾下，周說“夠了，夠了”，就蹲在地上。后他和張輝將周玉斌送到醫(yī)院，但人已經(jīng)死了。
3、證人侯輝證明，他在綠洲酒店門口碰見候啟明、張輝、周玉斌，他正和候啟明說話，聽見周玉斌“哎”了一聲，接著有人罵道“喊球呢”，周玉斌與那人發(fā)生爭執(zhí)廝打，將那人打倒在地，騎在身上。這時，一個戴眼鏡的男的過來蹬了周玉斌背部一腳，他將這人擋開。接著，周玉斌和那人站了起來。他和張輝勸別打了，這時那人從腰里抽出一把刀捅張輝，還說“連你一塊捅”，張輝一閃跑開了。周玉斌在躲閃過程中摔到了，那人持刀在周玉斌身上捅了幾下。
4、證人張輝證明，周玉斌和那個男青年打架時，他和候啟明、侯輝去勸，但沒勸開。后兩人不知怎么分開了，那人從身上掏出一把刀子捅他，他一閃躲到旁邊，接著那人就捅了周玉斌。周玉斌和那人打架期間，那人的同伙蹬了周玉斌一腳，后被侯輝擋開。
5、罪犯申小菲供述，他是渭南市紅星化工廠下崗工人，曾宏是“百味香”的老板。1999年9月，他經(jīng)曾宏的侄子曾世勇介紹與曾認識，給曾宏的酒店打工，后因酒店裝修，他跟著曾宏給曾辦理一些雜事，并負責保護曾。那天下午，他和曾宏在綠洲酒店門口等許新瑩等人，因有人喊許新瑩等人是“小姐”，他罵了那人，并與那人發(fā)生打架，后被對方打倒騎在身上。曾宏過來在那人背上踢了一腳，他站起來后聽曾宏說“狗日的打啥哩，打，往死的打”，遂從背后拔出刀。當時還有人擋，他把刀子一掄對方就嚇得退了。他沖上去捅了喊“小姐”那人幾刀，那人喊“夠了，夠了”，他才停手，那人走了幾步就蹲到地上了。他站在那兒沒動，曾宏過來對他說“還不快跑”，他這才擋了一輛出租車跑了。刀子是曾世勇給他的，曾世勇給他刀子時說，“曾宏在社會上惹的人太多，你把刀子拿上，誰再惹曾宏，曾宏叫你打你就打。”打架后第二天，曾世勇把刀要走了。
6、現(xiàn)場勘查筆錄記載，作案現(xiàn)場位于渭南市四馬路綠洲大酒店門前。
7、法醫(yī)鑒定結(jié)論證實，周玉斌系被銳器（如單刃匕首）刺切背、胸致開放性血氣胸而死亡。
8、曾宏供述，他正打電話，見申小菲和幾個人打架，就過去踢了申小菲一腳，嫌申小菲惹事，這時有三個小伙拉住他不放，他見申小菲和那小伙已打的都倒地了，急忙說“拉的我叫往死的打”，后見那小伙蹲在地上，申小菲手里拿了一把刀。
上述證據(jù)，經(jīng)公開開庭舉證、質(zhì)證，來源合法、有效，內(nèi)容確實、充分，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被告人曾宏在申小菲被人打倒后出手相助，踢了被害人一腳，使申小菲獲得反擊機會，又進一步用語言鼓動申小菲行兇，與申小菲形成事中共犯，且其在案發(fā)后不僅未采取任何搶救措施，還令申小菲逃離，故其行為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應依法予以懲處。對檢察機關的抗訴意見，經(jīng)查，該意見有多名證人證言及申小菲供述支持，符合客觀事實和法律規(guī)定，予以采納。對被告人的辯解理由及辯護人的辯護意見，經(jīng)查，申小菲在跟隨被告人曾宏欲與他人吃飯時，因瑣事與他人發(fā)生爭執(zhí)，引起打架，后被被害人打倒并騎在身上，曾稱其踢出一腳系針對申小菲，與事實不符；證人許新瑩、楊靜、李小娟、候啟明、候輝、張輝等人均證明，曾宏踢了被害人一腳，與申小菲供述一致，證據(jù)確鑿，足以認定；曾宏令申小菲“往死的打”，不僅有申小菲多次供述在卷，且有許新瑩、楊靜、李小娟等人證言證明。辯護人當庭提交的楊靜、許新瑩、李小娟在臨渭區(qū)人民檢察院所作的證言系在案發(fā)半年之后形成，楊靜、許新瑩、李小娟三人原在偵查階段的證言，經(jīng)陜西省人民檢察院調(diào)查證明，偵查機關辦案人員在辦案過程中沒有采取違法手段，且在內(nèi)容上與申小菲供述一致，符合客觀事實，具有證明效力，故其三人在臨渭區(qū)人民檢察院所作的證言不予采信；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陜刑一終字第41號刑事裁定書中關于曾宏不構(gòu)成故意殺人共犯的表述，雖系對申小菲上訴所提曾宏亦應承擔刑事責任的駁斥，但該表述不當，應予糾正。故被告人曾宏的辯解理由不能成立，對其辯護人的辯護意見不予采納。對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及其訴訟代理人所提理由，經(jīng)查，其所提喪葬費、贍養(yǎng)費已在申小菲故意殺人案中足額判處，但曾宏依法應對該部分經(jīng)濟損失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其所提精神撫慰金部分不屬附帶民事賠償范疇，不予支持；所提死亡補償金部分合乎法律規(guī)定，應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九條（二）項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第二十五條一款、第三十六條一款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2005）渭中法刑一初字第18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
二、被告人曾宏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刑期折抵略）；
三、被告人曾宏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劉雪芹經(jīng)濟損失（周玉斌死亡賠償金）35385.6元，并對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2000）渭中法刑一初字第84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第二項，即由被告人申小菲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西聯(lián)、朱小愛經(jīng)濟損失及生活補助費共計39012元（其中賠償朱小愛11204元，賠償周西聯(lián)27808元）中的賠償周西聯(lián)27808元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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